「哎,你怎麼這麼慢呀~」

 

欣惠就在前方約2、3公尺的地方叫我,一身的登山裝,完全看不到出發前的那股怯懦樣。

 

而原本英氣勃發的我,卻在前十分鐘就開始感到頭暈,不僅愈走愈慢,還愈來愈想睡…。

 

疲累的我,這時候竟然開始回想起出發前的景象,該死…。

 

『為什麼不去,我就是要去看雪,再遠我都要去!!』

 

沒錯,這句話是我說的。不用解釋也知道這句話帶有多少任性的成份。可想而知的,另一頭的欣惠臉色有多難看:「你為什麼總是講不聽?就只會關心無聊的雪,你可以想點現實的東西嗎??從這裡去到北海道,我們哪來的時間跟金錢??」

 

『為什麼不能賭這一把??難道妳的人生已經沒有夢想了嗎??』

 

幹,現在想想,這句話真他媽的蠢!!

 

欣惠的臉在我眼前浮現,帶點微微的看不清楚,就像在夢裡那樣:「kenji,你睡著啦??夢想就快到囉??醒醒喔~」

 

幹林老私勒,我哪有睡呀。「別再搖我了啦,我一直是醒的呀…。」我剛剛有睡著嗎?媽的…

 

「賭賭賭,你除了賭你還會什麼!!」幹,這不是我媽的聲音嗎?靠北,他在罵誰呀…。一個粗厚的男聲回嘴:『靠北喔,不賭是怎麼拿錢回來??妳是在觸我楣頭是不是!!』

 

「啪!!」,響亮的巴掌聲

 

不!!我皺起了眉頭,厭惡的感覺從喉頭湧現,我開始聽不到欣惠的聲音,轉而變大的是媽的哭聲…,別哭呀。

 

「你就只想著賭錢,也不想想家裡還有錢嗎??KENJI都快沒牛奶喝了你知不知道嗎。」

 

『幹!!』粗暴的男聲未落,家具被外力移動的噪音被響了起來。家具與地板磨擦的聲音,東西掉落的聲音,當然,還有女人的哭泣聲。

 

『妳以為我不想拿錢回來嗎??妳要我去哪拿錢回來?錢錢錢錢錢,我死了你就可以拿到錢了啦!!』

 

臉上傳來水滴的感覺,欣惠:「KENJI,別睡了啦,快醒來呀…」

 

『欣惠…下雪了嗎…??』

 

「下雪了,就快下雪了,你不能睡著,你睡著就看不到了呀…」欣惠著急的樣子,是為我著急吧。這個樣子,是代表她很在意我吧。可是,我又有什麼好讓她在乎的呢…。

 

勉力站起,才想到我剛剛是什麼時候坐下的?抬起頭,我的腦子裡還停留在剛剛所聽見的聲音裡。欣惠擔心的問著我還好嗎,心中一陣厭煩,難道我要告訴妳我不好嗎?

 

『走吧,就快看到雪了。』

 

欣惠的眼眶帶著眼淚,欲言又止的。『哭個屁呀,我死了是嗎?』我說。

 

「kenji…你記得你答應我的嗎??」媽的,好煩呀。我當然記得,不就是出發前的事嗎。帶著任性的口吻,我說:『為什麼不能賭這一把??難道妳的人生已經沒有夢想了嗎??』

 

「夢想??我以為你的夢想是一起過著平靜的日子,而不是像現在老是唉聲嘆氣,動不動就喝酒鬧事的日子。」

 

『鬧什麼事??』我惡狠狠的看著欣惠:『我讓妳吃苦了是嗎??妳可以選擇不要過這種生活呀??』

 

不出聲,胸前的起伏代表著我情緒正非常激動。欣惠的眼淚滴落:「所以呢??你要我怎麼做呢??才能讓你覺得我還是愛你的??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多關心我一點??」

 

『少說得那麼委屈,我只想好好的去看雪,要去不去隨妳!』轉身,我準備開始收拾行李。「那…」欣惠的聲音在背後傳來:「我們一起去,好好的看雪,回來之後,也以同樣的心情,面對我們的生活跟彼此的感情好嗎。」

 

是雪嗎?前方的山景一片白茫茫的,是雪還是霧??挺起身,我試著挺挺腰,扭動幾乎凍僵的脖子,靠,我怎麼會這麼累。沒關係,就快到了,快看到雪了。我跟欣惠幾乎同時轉向面對彼此,兩個人臉上都是欣喜的表情。對,我們快到了。但是…

 

『我們有多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看著彼此?』我問道。

 

是一眨眼的時間吧,欣惠的臉龐出現我的上方,我仰望著她著急的樣子,嘴巴一張一合的,應該是要講什麼吧?好好好,不是說好了看到雪就回去嗎??

 

「醒來!!!你不是答應我,要讓我跟kenji過好日子的嗎??你起來!!!」號啕大哭的聲音,是媽媽。地上的白布蓋著一個男人,吵雜的聲音中帶著雨聲,愈下愈大。

 

「kenji!!你醒來!!」欣惠的眼淚,不斷的打在我的臉上。「你醒來,我們不要上去了,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??你醒醒!!」

 

我,應該還有意識吧。腦子裡一直轉著,所有曾經夢想過的情景。在遊樂園裡拉著爸爸的手,任性的要他陪我去任何一個我想去的地方;爸媽一同來參加我的大學畢業典禮,欣慰地看著我穿上學士服的樣子;跟欣惠作愛,聽他說出我是她最愛的男人;抱著我的小孩,親吻他細嫩的肌膚。夕陽下,跟欣惠一同漫步在家園裡…。可是現在呢??

 

媽,別哭了,欣惠,別哭了。

 

用盡力氣,我的右手終於碰到的欣惠的臉龐:『對不起,我竟然忘記了,我們說好的夢想。』欣惠搖頭:「我們回去了,我們一起回去,回去就沒事了。」

 

回去?在這高山上??我只覺得我好累,可以不要想這些了嗎??

 

『欣惠,聽我說,妳是對的。』我感覺不到我的頭皮,是太冷了嗎??『我好自私,一直以來…』「kenji,你別說話,我打電話,我現在打電話叫人來救我們。」欣惠著急地拿出沒有訊號的手機,氣急敗壞的按著上面所有的按鍵。

 

『下山吧,天還沒黑…。』我好睏,眼皮好重。耳邊傳來欣惠一陣陣的叫喚,可是我真的好睏,我只想好好的休息。在那只有短暫緣份的父親肩上,在那應該稱之為家的地方,在一個沒有哭聲,沒有雜音的地方,安穩的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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